“迹部,我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吧……”又是樱花绚烂开学时,忍足一边收拾空置了一个假期的寝室一边对迹部这么说。
迹部白了忍足一眼:“你所谓的老夫老妻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忍足推推眼镜笑得很得意:“据说现在社会上的潮流是只要开始住在一起,即使没有办理过结婚登记的两人也称为夫妻关系,而且因为没有什么法律手续,分手的时候也会特别轻巧和容易。我和迹部是从去年的这个时候开始一起住进这间房子里的吧……这种生活模式中,能够同住一年,当然可以算是——老·夫·老·妻!”
“少给本大爷开这些无聊的玩笑。”迹部扔了个白眼过去,忍足嘿嘿笑了两声,心情很好似的哼着歌,不再言语。
迹部和忍足同居一室的第二个年头就从所谓老夫老妻这样的冷笑话中开始了。
相处的时间愈久,迹部就愈发觉得忍足侑士是个傻瓜。虽然自己嘴上说他是天才,但迹部心里开始坚信,那个人是个傻瓜。
不折不扣的傻瓜。因为如果这人不是傻瓜,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那家伙的木讷。也或者说,没准忍足是在装傻。
迹部那会儿还没发现,原来自己为了忍足很苦恼,很困扰。
有些人属于天生敏锐又敏感的类型,但是这种特质,从表面上并不这么容易分辨的出来,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来。实际上,表面强势的迹部就是这样的人。
迹部景吾好像天生就是当领导的材料。刚刚进冰帝时他就单挑整个网球部成了部长,而在忍足转来的第一年也就是国中2年级的秋天又当选了学生会长。
旁人只会认为那是豪门少爷的英才教育使然,迹部才能做到在统御下属时如臂使指,得心应手的不得了。
但事实上这首先要归功于迹部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和高傲的气势。至于迹部家的教育,给予迹部景吾的,是超乎常人的责任心和好胜心,还有不能输不能败的压力。这就直接导致认识迹部的人大多只会看的到迹部威风凛凛强势逼人的一面,而完全忽视甚至于无视迹部本身其实是相当感性的。
至此我们已无需再去探究,究竟迹部都形成了怎样的性格特征而只需要关注结果——抛开强势外衣,敏感的迹部突然发现,忍足可能喜欢上自己了。
对于“被人喜欢”这种感情,迹部再熟悉不过了。
整个冰帝学园里,迷恋迹部景吾的女生可以用车载斗量来形容。迹部景吾这个名字,几乎是所有女生心中的梦想。至于男生是否也有可能像女生那样喜欢上自己……迹部打了个寒噤,他突然想到了从前自己偶然听到的议论。
——其实,迹部他啊……比那些女孩子还漂亮吧……
——没错没错,不过却是比我们都厉害的男人,还真是不甘心啊,被那样漂亮的男人压过去。
听到被同性这样评价,迹部固然有点得意,但也确实觉得有点恶心。所以忍足转学过来之前,迹部还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向,如果稍有犹疑,可能他早就申请搬出宿舍或者把忍足扫地出门了。
所以起初迹部犹疑不决,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大概通常在迹部看出苗头以后不久就会跑到迹部面前,做出豪迈或是羞答答的样子递过情书,甚至于干脆直接的说请和我交往。可忍足不是女孩子,这就难猜了。
告白?情书?这好像都不是忍足侑士做得出的事情。
好吧,迹部一度也认为是自己一贯好用的眼力这次出了问题,毕竟那个忍足的女人缘也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虽然因为是转学生登场晚了些,但因为那来自关西热血的强大亲和力,使忍足在女生中备受好评。甚至于就某些意义上说,要比个性相对恶劣的迹部还要好上几分。
所以在连续看到第N封写给忍足的情书出现在信箱里之后,迹部简直就要打消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疑虑了——这样的忍足,怎么可能是GAY?但是这又要怎么解释忍足在自己面前那不同寻常的表现呢?
在自己面前的忍足,会开很白痴的玩笑,会很傻很傻的朝自己笑,偶尔也会因为迹部的态度而小小的闹别扭闹情绪。这样的忍足,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但这并不是寻常的人所认识和了解的忍足侑士。在冰帝的其他学生们眼里,忍足很温柔,很体贴,会很绅士的笑,也能很随和的和任何人打成一片。这么看来,他好像比迹部自己还要完美,但是完美的竟然让迹部觉得不真实。
虚伪的笑脸,虚伪的亲切和体贴,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些本大爷的眼力本来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时,却分不清楚了……当局者迷吗?
迹部开始为此不为人知焦躁着。
或者也并非绝对的不为人知,只是迹部自己毫无所觉。和迹部相熟的,譬如芥川慈郎譬如桦地崇弘,多少察觉到了迹部有些细微的异常。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彼此之间多少也还是有些了解的。
芥川慈郎和桦地崇弘,这是说到迹部时不能不提的两个人。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幼训,可在别人眼里的感觉,这两人就像是迹部景吾的宠物与忠仆。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芥川慈郎和桦地崇弘,还是最接近迹部的两个人——在忍足侑士出现之前。
一直以来,迹部都用自己的方式把自己锁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芥川慈郎靠在门外呼呼大睡,而桦地崇弘则忠实的守在门外。但如今忍足却用他的“迟钝”,让迹部自己忍不住打开门向外张望:究竟那个人,打算要怎么办呢?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每天和忍足朝夕相处,迹部并没觉得有什么厌烦,尽管他还在为忍足的事情焦躁着。然而一切如常。迹部仍然是迹部,忍足也照样是忍足。
之后,一年一度的全国大赛也落下帷幕。到底是三年级了,网球部的生活也该就此画上句号。即便是平时不苟言笑的教练,此刻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温情,对每个人分别做了小小的叮嘱。走到迹部面前时,教练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冰帝有史以来最好的网球部长。”
“凭本大爷的实力,那是当然的,啊嗯?桦地?”迹部故意不去留意心里阵阵难忍的酸痛,高高昂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打了个响指。
“是!”桦地抹抹有点发红的眼眶,狠狠的点着头。一时间社办里笑成一片,冲散了不少的哀愁。
忍足站在一边推了推眼镜,一如既往的笑着,唯有看向迹部的视线比往常更加温柔。迹部并没有忽略忍足的视线,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比赛而无暇注意的焦躁感,再次笼上迹部的心头。
“明天是周末,我们今晚办个喝酒大会如何?”回到宿舍时,忍足突然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迹部微微有些愕然,“喝酒大会?”
“迹部不会喝酒吗?”
“笨蛋,本大爷怎么可能有不会的事情?”
“那么迹部反对吗?把网球部的大家叫来……”忍足想了一下,又挠挠头,“唔,还是只叫三年级的正选吧……”
“本大爷没意见,”迹部头也不回的把自己的钱包丢到忍足手里,然后靠在床上潇洒的读起了原文诗集。“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
那天晚上,忍足和迹部的寝室很热闹。慈郎、向日、冥户还有泷都聚了过来。大家席地而坐,地上摆满了酒和各种下酒小菜。那晚的开销当然如平时网球部有活动时一样,是迹部埋单。反正有迹部钱包在手,忍足简直弄成了一个小规模的品酒会。虽然不知道究竟谁是今天才刚刚第一次喝酒,可大家照样推杯换盏,喝得很欢。
忍足打开第二罐啤酒,促狭的朝一边的向日挤眼睛。“岳人果然不应该喝酒喔,小孩子……”
“哼,侑士,我们同岁吧!?”
“咦?真的吗?”忍足的笑容有点诡诈,“可是我从刚才都没看到岳人喝酒,只看到岳人一个劲的吃鱿鱼干哪!”
“你看,你看,这罐啤酒我都喝光了!”向日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啤酒罐,用力太猛,罐子里的残酒溅了迹部一脸,惹得众人大笑,而迹部则是一头黑线。
“呐,冥户,你看向日喝的很豪迈,你头发都剪短了,怎么喝酒还像女人一样忸怩?”泷劝酒的方式高段,笑容更是腹黑,让冥户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为了报复之前在选拔比赛中输给自己这件事。
至于没喝酒也能昏睡过去的芥川慈郎,大家本以为他一定会是最先倒下的那个,可是直到喝酒大会真的开始,大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对慈郎而言,酒精似乎具有咖啡因一般的亢奋作用……
很快,不胜酒力的向日就昏睡了过去,然后冥户也步他后尘,泷灌醉了二人,心满意足的也倒下了。慈郎不是醉昏的,而是——他困了。整个房间里,还清醒着的,只有两位主人了。
迹部摸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知道自己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他瞟了一眼对面的忍足,忍足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说不定这家伙经常喝酒,所以才会提议搞什么喝酒大会吧?
“迹部竟然还没醉呐……”
“你不是也一样。”迹部费力的从慈郎的脑袋下面把腿抽出来,揉揉自己有点发麻的脚。“拉我一把。”
忍足小心的从倒得七横八竖的众人中间穿过,朝坐在地上的迹部伸出手去。不知道是因为用的力气太小,还是因为忍足自己也喝了不少,迹部这一拉,非但没能让忍足把自己拉起来,反而把忍足也拽倒了。
“好吵喔……”睡得昏昏沉沉的慈郎呓语似的嘟囔着。
“你是故意的吧?”迹部翻了个白眼。
忍足费力的挣扎起身,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绝对不是。”
“我是说酒。”迹部伸手捋捋头发,“各种酒混喝不是更容易醉吗?”
忍足突然微怔。好美。慵懒的抬起手整理头发,敞开的衣领露出白皙柔滑的皮肤,在酒精作用下染成绯红色的脸颊,碧蓝的眼睛宛如潭水般柔媚清澈……迹部景吾,真的好美。
“你为什么要把大家都灌醉了呢?”迹部微微眯起眼,盯着眼前魂不守舍似的忍足,还轻轻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灼热干渴的嘴唇。
忍足不禁头痛,这个家伙对自己的魅力简直就是毫无自觉,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迹部的眼力并没有错,忍足确实已经喜欢上了迹部,只是他起初并不认为,自己会对迹部产生什么太过深厚的感情,甚至于想过,可能过上一阵,自己的热情也就会渐渐消失。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
忍足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偶尔也有交情不错的,譬如向日,但是对忍足侑士而言,这些人不过是生存在社会中的必需品之一,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重视。这就好像平时每天都要用的平光眼镜,如果某天这眼镜坏了,大不了重新配一副就好了。
可是,迹部不属于这一类。他是独一无二的,若是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忍足家的人,都是没有心的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这是即是强如迹部也不能立刻推翻的。正因如此,自诩聪明的忍足,也足足“迟钝”了一年。
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若真的是对迹部动心的后果,不是没有自我警告过要和迹部保持距离,一切的一切,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然而眼前迹部那如在邀吻般的脸,让忍足觉得胸前涨的发痛,这让他决定不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明明还是第一次,却仿佛已是驾轻就熟般的撷过迹部的下颚,狠狠的照着那粉嫩的双唇吻了上去。
迹部迷迷糊糊的感受着唇上的温热,心里隐约有种预感:他的世界,他的人生,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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