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家回到别墅许久,对于长谷川麻衣不在滑雪场也没回别墅这一事实感到不安,因而全体出动,打算出去找她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在距离别墅不远处的森林里,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醒目的仰躺在那白皑皑的雪地上。再走近些,长谷川麻衣那扭曲变色的脸孔就展现在众人眼前。她的口鼻都塞满了白雪,两眼凸起圆睁,眨也不眨,那件在人群里格外扎眼的亮粉色滑雪外套,此时更是刺眼。
“这……这不是真的吧……”看到眼前这可怕一幕的时候,稻叶琢磨惊愕得整个眼镜都掉了下来。但他第一时间便把裕美挡在身后,“不要看,裕美小姐!”
柳泽慎也亦是难以相信发生了这种事:“别、别开玩笑了的说!”
“很遗憾,这不是玩笑。”和其他惊吓得几乎无法做出反应的人相比,木更津亮却冷静的有些恐怖。他俯下身子,戴着不知何时套上的薄手套,轻触了一下长谷川麻衣的颈部,做着无意义的确认。“她是真的死了……”
和他同时蹲在尸体旁的忍足诧异的看着木更津亮:“你……”
“抱歉,请你不要接触尸体。”而木更津亮看到忍足也伸出了手的时候,表情却有些不满。“虽然我想这个时间是不可能立刻请警方上山的了,但我们还是要尽量的保护现场。”
“这是当然的了,不过……”
“既然出了这种事,那就是我的职责了。”木更津亮打断了忍足的话,敛起温和的神色,露出干练的气息,他从怀里掏出了证件展示在众人眼前。“我是刑警,所以在警方的人到来之前,请大家暂时听从我的安排。”
“原来你是警察。”忍足有些意外的推了推眼镜。
除了木更津淳和柳泽,其他人也是一脸意外,难道这位美男警官之所以会参加这次聚会是早有了什么预感?
“大家不要误会,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确实只是为了陪同淳来参加这次聚会。”察觉众人眼中的疑问,木更津亮苦笑着耸肩解释道。
“结果居然发生了凶杀案……”稻叶琢磨不自觉的望向忍足和迹部。他虽然确实想调查剽窃的犯人,但却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凶杀案。
回到别墅之后,木更津亮第一时间给警方打了电话。果然如他所料,警方最快也要在明天早上才能赶到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有心情开口说话,桦地虽然早就准备好了晚餐,可这种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有那个胃口去吃饭。
裕美虽然因为稻叶的细心而没有看到尸体,但发生杀人案这件事还是让这个可怜的少女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于是在静的出奇的客厅里,裕美细微的抽泣声也显得格外清晰。
“怎么会这样的说……”终于,个性活泼的柳泽再也无法忍耐这种压抑感,站起身烦躁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木更津淳揉着太阳穴拉住了他:“大家已经很烦了,你就不要再晃来晃去了。”
“可是,虽然长谷川……好吧对死者这样似乎不敬……人很讨厌,但也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死她吧?”柳泽不满的抱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说!太不可思议了的说!”
“我想,至少应该先让我进行尸检,至少确定了死因和死亡时间再来讨论——呵,大家别这样看着我,我没说吗?我是医生。”忍足半是自语的话才一出口,才发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连忙补充道。
“医生……”听到忍足的话,高井清贵面部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虽然BLUE ROSE是医生,但也不适合插手现在的情况吧?”
“高井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木更津亮的视线转向忍足,语气不疾不徐,但却显得很有气势。无论是对大家的称呼还是整个人的态度,现在的木更津亮都和之前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忍足推推眼镜,无奈的挑了挑唇角,闭口不言。
赤泽站起身,“既然警方明天就能赶到,那我们就早点回房间休息吧!桦地君也为我们准备了食物,大家多少吃一些,然后好好睡一觉。发生这种事,已经叫人很累了。虽然长谷川小姐的事情很遗憾,但我们又不是凶手,又不是警察,枯坐在这里实在没什么意义。”
“凶手……在凶手还逍遥法外的时候,大家还是尽可能的小心一点。”木更津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眉间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请大家今晚辛苦一点,都聚集在这个大厅里,如果需要去洗手间,也请结伴同行,最好不要落单。”
“哥,你这是……”木更津淳没想到哥哥会这样说,低声嘟囔了一半说不下去。他耳濡目染看哥哥办案多年,早已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虽然木更津亮处理此事的可靠态度足以叫人感到心里踏实,但毕竟是遇到了凶杀案,大家惴惴不安的时候,脑子反而更加灵光。何况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是傻子,大家的脸色一时间都凝重了许多。
急性子的柳泽最先按耐不住,直接喊了出来:“亮兄!你这话难道是在怀疑凶手还会对我们之中的人下手的说?!我们之中不可能有凶手的说!”
“还是说,警官先生根本就是怀疑凶手在我们之中?”刚刚还一脸镇定出言安抚大家的赤泽也变了脸色。“这不可能!”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听了这话高井吓得脸色发白,退到距离忍足最远的角落喃喃自语。“忍足君之前还预言过长谷川小姐的的死讯吧……”
本就已经紧绷到极点的气氛终于不复平静,木更津淳苦恼的瞪着柳泽,要不是这家伙口没遮拦,事情也不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有人提到这点,刚刚的那番话,真的只是玩笑而已么?”看看高井,又看看议论纷纷的众人,木更津亮沉吟片刻,蹙眉对忍足说道:“忍足君,可以请你给一个解释么?”
忍足还未开口,一旁一直碎碎念伊武的声音倒大了起来:“……什么啊那种女人的事需要预言吗虽然BLUE ROSE的预言很奇怪不过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也就不奇怪了啊不过凶手的目标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那我们大可以放心……”
“咳!”神尾清清嗓子大声开口,截住伊武的话,但话中也对伊武的观点表示赞同。“除非那个凶手是无差别的杀人狂魔,不然我想我们应该不用担心吧?”
“……”裕美虽然一直保持沉默,但她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她环视众人,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咬咬嘴唇没有说出口,只是低下头涨红了脸。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稻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眼神却望向迹部。现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甚至牵连了和迹部交情匪浅的忍足,他很想知道那位迹部大爷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迹部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正当客厅陷入了尴尬和混乱局面的时候,一声气势十足的冷哼,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七嘴八舌。
“不好意思,刚刚出于对警方的尊重,本大爷没有干涉。”迹部勾起嘴角,目光灼灼的盯着木更津亮:“不过我想警官阁下大概忘了一件事,这里是本大爷的私人别墅,这附近,包括发生杀人案的那片树林,都是本大爷的私有财产。因此在本地警方没有到来之前,我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有权利全权处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直以来迹部都表现得相当温和亲切,就连之前长谷川如此露骨的骚扰和纠缠他都不曾有丝毫不悦或失礼。但此刻迹部大爷锋芒毕露的站在客厅当中,才让在场众人猛地意识到他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被迹部的声音和视线所震慑,在场的众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就连刚刚怀疑忍足的高井也不由得有些畏缩的蜷进了沙发里。
“迹部先生说的很对。”唯有木更津亮对于迹部突然发话一点也不意外,而是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以你们OLA侦探事务所两位大侦探的能耐,或许这件事也足可以解决。不过我身为警察,发生了案件就不能袖手旁观,要把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到才行。刚刚对忍足先生的质疑,也请迹部先生不要介意。”
“OLA侦探事务所?”一旁的木更津淳不愧是双胞胎之一,敏锐的再次抓住了自家兄长话中的重点。
裕美看看睥睨众生的迹部,又望望云淡风轻的忍足,忽然捂住小嘴惊呼:“啊,我知道了,是前不久那个恶之花最后一期节目去采访的那个……”
虽然那期节目没能播出,但因为忍足和迹部漂亮的解决了这个案件,所以新闻里倒是报道了忍足和迹部的英姿。
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忍足便已经打算站出来解决这个案件,只是没想到迹部会先行站出来,更没想到原来木更津亮早已经想起他和迹部的身份。话已至此,他索性也站起身,和迹部并肩而立,“对,我们是侦探。这次既然因为一句玩笑话而被怀疑,我想我有责任解决这个案子,你说呢,景吾?”
“那是当然的。本大爷怎么可能看着你被人怀疑,啊嗯?”迹部目不斜视,但唇边的笑意却显得灿烂耀眼,叫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无法移开视线。
“我很佩服二位的信心和彼此之间的信任。”木更津亮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蓝色的丝带,不紧不慢的把一直披散着的长发束在脑后,“只是,作为警官,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那你打算怎么办?”迹部唇角带笑,盯着干劲十足的木更津亮。
“很简单,二位进行调查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忍足叹了口气,“这是打算监视我们么?”
“我也只是想尽到我做警察的职责而已。”木更津亮并不否认忍足的话。“总之,我相信二位的能力,但是也请不要让我这个警察太过失职。”他的声音低沉且紧绷起来:“在我的眼前发生这样的案件,已经是我警察生涯中的最大耻辱了……”
“好吧,本大爷没意见。”迹部盯着木更津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过……我希望其他人在我们进行调查的时候,都留在客厅里,不要离开。”
“这是当然。”木更津淳接触到兄长的视线,率先点了头。
迹部朝他笑笑,转身对一旁宛如布景板的桦地道:“桦地,你也留在这里。”
“是。”桦地低沉的应声,才叫众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沉默木然的样子,放在这种时候,更添了几分威慑力。
目送忍足、迹部、柳泽和木更津亮离开了客厅,余下的众人彼此打量着,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别担心,裕美小姐。”稻叶低声安慰着身边的少女。
裕美转向他,努力绽出一个笑容。“嗯……OLA的大侦探,一定可以解决这桩案件吧?”
“嗯,他们一定可以的!”稻叶琢磨这样说虽然也确实是对迹部有着充足的信心,但想到因为自己的委托反而使迹部卷入了这次的杀人案,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迹部当然不知道稻叶的想法,他迹部大爷现在火大还来不及呢!一想到刚刚木更津亮说的那句要忍足解释的话,迹部就没有好脸色。
木更津亮倒是浑不介意,先是跟着忍足和迹部回房间取了现场鉴识用的工具,然后三个人才一起重新向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走去。
忍足瞧瞧平静的木更津亮,终于忍不住道:“木更津警官,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你……真的是在怀疑我么?”
“这很重要?”木更津亮一挑眉,但并没打算逃避这个问题,而是如实道:“如果我真的怀疑你的话,就不会同意你们参与进来了。”
“哼!”迹部听了,不禁冷哼了一声。
木更津亮不以为意的看向迹部,解释道:“刚刚那种情况,不让忍足先生交代一下,可能不好,不过……”他话说了一半,却不再说下去。
忍足和迹部也不追问,三人来到长谷川陈尸的现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因为要保护现场的关系,木更津亮没有让任何人接触过尸体,所以尸体到现在还躺在林间的雪地上。高傲的长谷川生前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尸体会这样丢弃在树林中。
“没有脚印。”木更津亮又一次打量周围,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没有脚印。”
迹部皱起眉头,这个细节他从刚刚就注意到了,在长谷川麻美的尸体边,唯一留下的脚印,就是发现尸体时忍足和木更津亮两人走近的脚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这里大概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忍足看了一眼木更津亮,把带来的手套也分给他一副。“不介意的话,我要检查尸体了。”
木更津亮看看准备完善的忍足,点了点头。
此时天早已经彻底黑下来,为了方便忍足工作,迹部和木更津亮各拿一只手电筒负责照明。三个人为方便作业,只戴了现场鉴证用的薄手套,结果没一会儿工夫,手指便冻得生疼。
“尸体完全被冻僵了,很难判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不过根据这个冻僵的程度和今天的气温判断,尸体至少被冻了三个小时以上。”忍足一边验尸一边不忘抽空体贴身边的迹部。“景吾,你只是拿手电筒而已,还是把滑雪手套戴上吧!”
“本大爷没关系,倒是你自己的手……”迹部蓦然想到木更津亮还在一旁看着,转而道:“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死因确定是窒息?”
迹部急于转移话题,这问题问的未免有些简单了,以长谷川麻美口鼻塞满雪,面色紫涨、眼珠外凸的死相来看,就算是外行也看得出是窒息而死了。木更津亮在一旁听了不禁微笑,偏偏迹部的眼力好过了头,一下就发见木更津亮在为自己的问题偷笑,可是对方并没开口,迹部也只好郁闷的闭起嘴巴。
谁知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反倒是提醒了忍足:“等下,你们来帮我把她的头稍微抬起来一点。”
木更津亮闻讯,把手中的手电筒交给迹部,自己轻轻扶起尸体的头部。忍足小心的不叫她口鼻中的雪掉出来,然后伸出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轻轻拉开她滑雪衣的衣领拉链。
滑雪衣的衣领全都是可以一直拉到下颌,如今被忍足轻轻拉开,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长谷川白皙发青的颈部皮肤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紫色的指痕。但是这指痕的形状显得比一般手指要粗大得多,而且还留有一些奇特的颗粒条纹痕迹,非常古怪。
“她确实死于窒息,不过看起来,她的窒息是被人掐死的,而不是被人用雪闷死的……”忍足的表情有些古怪。“可是,若她是隔着滑雪衣被掐死的,脖子上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痕迹。”
“这就有趣了。尸体在没有脚印的雪地上被发现,然后掐痕留在了脖子上,那就证明,死者那时候没有穿滑雪衣,或者至少没有把滑雪衣拉到领口。”木更津亮嘴里说着有趣,可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这个案子越是调查,就越显得非同一般的麻烦。他心里怀疑的对象,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证他。
没有证据的推理,那就只是乱猜——木更津亮有些焦虑的咂咂嘴。
迹部却不疾不徐的分析着:“从我们和长谷川分开到发现她尸体的这段时间里,除非是回到了别墅,不然她就算是在滑雪场的休息站里休息,也没理由在这种天气脱下滑雪衣。那相比较之下,在某种时候拉下拉链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止如此。”忍足慎重的比对了一下指痕,“虽然指痕粗细的程度差别不是很明显,但是根据指痕的位置来看,凶手更有可能是从她的身后掐死她的。”
“喔?”木更津亮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尸体的脖颈处。
“你看这里,如果是从正面掐上去,”忍足说着,在空中比划着来举例说明。“两个拇指通常是重叠的,食指会环着被害人的脖子。而如果是从背面下手,就不会出现这种重叠的指痕。”
忍足又继续向下拉开滑雪衣的拉链,一直到腰际,突然皱了皱眉,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检验在户外不是很方便。虽然没有检查过不能断言死者是否受过性侵,但以我的经验来说,服装穿的这样整齐,凶手事后为她穿衣的可能性非常小。”
“唔……”木更津亮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犹豫。确实,在这种天气、时间、地点,要做那样细致的验尸工作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不知道这样半途而废的检查,会不会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
“其他的都检查好了么?”迹部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木更津亮的努力思索。
忍足站起身:“嗯,大致也就只有这些情况,更详细的,还要等警方的鉴证科人员来仔细搜证。”
“嗯,确实。”木更津亮点了点头。“辛苦了,忍足君。”
“那……我们先进去吧。”迹部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说。
忍足眯起眼睛,面带微笑。他才刚刚摘掉手套,冰冷的双手立刻被迹部握住揉搓起来,现在从心底往外暖着,至于木更津亮的怀疑,真的是已经半分也不放在心上了。木更津亮自然也看到这一幕,无声的撇了撇嘴。
虽然是在尸体前,但是忍足和迹部之间弥漫着这样的气息,还是叫这冰冷的案发现场多了一丝奇异的温馨感。
只可惜,当三人回到别墅的时候,这种温馨感立刻消失不见,客厅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弥漫的紧张氛围,并没有因为木更津亮带着忍足和迹部去验尸,就变得淡薄起来。
“有什么发现么?”木更津淳主动凑上去问。在这种情形下,比起其他人,他这个亲弟弟自然更方便出面。
木更津亮看了一眼弟弟,摇了摇头,“没有太多发现。”
这当然并不是实话,木更津亮清楚,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间房间里的其中一人,虽然推理小说中的警察总是无能的代言人,可他还没有菜到对嫌疑人公布调查进度的程度。
对警察工作其实毫无兴趣可言的木更津淳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关心验尸的结果。他只是做了一个弟弟能为哥哥做到的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比起等到有别人问出这个问题,他来问要好太多了。
不过迹部对于这对兄弟的小伎俩并不以为意,而是主动问道:“接下来,要调查死者的遗物么?桦地,钥匙。”
“是。”虽然木更津亮离桦地更近,但桦地还是将钥匙送到了迹部手上。
看到木更津亮徒然伸出的手和额头的黑线,迹部愉悦的勾了勾嘴角。虽然对方之前曾怀疑忍足,可本大爷怎么会做故意报复这么不华丽的事?这不过是巧合嘛!
“这个房间……”无视了木更津亮的郁闷,迹部带着忍足率先打开房门,走进了长谷川麻衣的房间,却被这房间里的情况吓了一跳。他吩咐桦地准备的这些客房,布置都是统一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才几个钟头的时间,长谷川麻衣就会把这个房间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墙上凡是能悬挂东西的地方,挂满了时装、礼服、睡衣……花样繁多到让走进这房间的三个男人有种误入女性服装间的错觉,完全让人想象不出其实这些衣服的主人只会在这个房间留宿三天。
“她到底带了多少衣服来……”忍足努力去回忆长谷川抵达别墅时的情况,那时候他并没见她提着能装下这么多衣服的大行李箱啊?
“是桦地帮她搬进来的吧?”木更津亮猜测。
“是!”门口传来桦地的应答声,反而把木更津亮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才发现桦地拎着另一个体积相当可观的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迹部和桦地对视了三秒钟:“也是长谷川麻衣的箱子?”
“是!”
……迹部你到底是怎么从桦地的眼神中读出这个信息来的?木更津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迹部和桦地互动。反倒是忍足早在海滨一同参加活动时就见识过迹部和桦地之间超乎寻常的默契,并不觉得有多惊异。
他的注意力,还是专注在能否在这个房间里收集到有用的情报,帮自己洗脱嫌疑并且查明真凶,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比如现在,这房间除了挂满了数量惊人的衣服之外,长谷川其他的物品都摆放得非常有条理,整整齐齐的拖鞋,洗手间排列整齐的乳液,靠墙立着的滑雪板……这种有条理,很奇怪。很难想象一个能把衣服挂成这样的女人,会是个有条理到把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人。特别是在打开长谷川麻衣那个暂时放在储物间里的箱子之后,忍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被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占去小半的箱子实在太乱,乱得让人觉得东西根本就是随便塞进去的,丝毫没有条理可言。
“居然还带了床单。”迹部皱起眉:“难道他以为本大爷的别墅连床单都没有?还是她想彰显自己比别人更高贵?”
“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忍足则疑惑的看着一个小包装的透明的塑胶制品,拿起来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高跟鞋护脚垫?她带这个来干嘛?”
迹部伸手拎起另一个小袋子端详:“还有这个,蚕茧深层皮肤清洁套装工具组。”
“这个更夸张……”木更津亮一头黑线的把手里的东西丢回了箱子:“乳贴?”
忍足满头黑线:“她这是搬家还是旅游?”
“你们看这个。”在这堆对于男人们而言完全意味不明的东西中,迹部找出了一件最有价值的。“这个是长谷川麻美的记事本。”
记事本是被迹部从一个小小的亚麻布制成的袋子里找出来的,和袋子同样质地的亚麻布封面证明这个记事本大概只因为本身设计的缘故,才难得的被粗心的主人相对用心的保存着。
“咦?字倒是还挺端正的。”迹部翻开第一页,啧啧叹道。
长谷川麻美的字是很女性的那种笔画圆润的字体,相比起她凌乱的行李,笔记上的字倒是有条有理,只是里面记载的内容却显得很没有营养,除了“X月X日X时间 健身房”或者“X月X日X时间 美容院”之类的备忘,还有网络配音社团的会议日期备忘。
“长谷川虽然不好相处,但是对社团的事情还是很认真的。”迹部对此并不意外,像是没什么发现一般合起了记事本。只有了解迹部如忍足,才会注意到他在翻看记事本的时候,视线在某处稍作停留。
一无所获的离开了长谷川的房间之后,木更津亮有些泄气。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能够一下子找到凶手,但是对于这种毫无进展的情况,他还是觉得相当挫败。
“不知道警官先生有没有收获?”迹部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嘛……”木更津亮强扯出一个笑容:“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事情和忍足君有关,不过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呢。”
“不用着急,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时间还很充裕。”迹部把手中长谷川麻美的记事本丢给木更津亮,“警官先生可以慢慢的找。我们走,忍足。”
“你们去哪里?”
“客厅。”
“那个……我可以检查其他人的房间么?”
迹部转过头看了看木更津亮,“那要问问其他人同意不同意了,至于本大爷的房间,你可以随便检查。如果想去的话,和桦地说一声就可以了。”
木更津亮任由忍足和迹部离开了长谷川麻美的房间,自己则苦恼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如果我的直觉没错,应该是那个家伙才对啊,为什么没有证据呢?”
“小景不介意他检查我们的房间?”对于迹部最后的回答,忍足感到相当意外。
迹部挑起嘴角:“没关系,反正桦地在。而且……他是不会真的去检查哪个人的房间的。”
“为什么?”忍足奇道。
“因为没有意义。”迹部道:“我们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只有我们在木更津亮的监视下回去取过工具,其他人都没有回过房间。何况案件又发生在室外,房间里有凶手线索的可能微乎其微,他那么说只是在诈我们罢了。”
“果然如此么……”面对木更津亮的怀疑,忍足就算再好脾气也难免撇嘴。“对了,在长谷川房间里,有没有收获?”
“当然,只是那个警察还是太笨了,所以才没有发现而已。”迹部伸出手指,“在长谷川麻美房间里,至少可发现两处可疑,那家伙都没有注意。”
忍足推推眼镜笑道:“其中之一当然就是她记事本上的秘密了?”
“是的,”迹部点头,“她的记事本上有些很有趣的东西,可惜的是那个笨警察没有发现。或者说,他没有看懂。”
“没看懂?难道那个女人还留下了什么密码?”
“嗯,说是密码也不恰当,应该说是长谷川自己专用的记号吧!”迹部拿出自己的记事本,用笔在上面画下那些奇怪的记号和文字:围绕在文字外面的是一个玉手箱的图案,图案中间写有两个日期。最后一排则是一个古怪的花状图形,是由六个梭形组成,不规则的交叠着,中间重叠的部分是一个钻石的形状。
就是因为这其中混杂着日期,所以被木更津亮当作一般的日程安排忽略掉了。但是迹部却没有忽略这两个时间。
——8月24日和11月5日,这两个日子,正是唱片公司买下剽窃者作品的日子。这两个日期被长谷川麻美记录在一处,绝不会是巧合。
虽然稻叶琢磨,也就是岛城谦介希望迹部不要从唱片公司着手,但迹部仍然对唱片公司进行了一番调查,这两个日期,就是他调查得到的收获。
“小景居然能调查到这种日期?”听了迹部的叙述,忍足很是惊叹。
迹部不以为然道:“如果不是那家唱片公司用来存放合约的电脑没有联网,本大爷早就调查到剽窃者的真正身份了。”
“……”忍足苦笑,自家恋人的表现似乎总能让他大吃一惊,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迹部景吾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需要自己这个搭档。他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问道:“难道说,剽窃者,其实就是长谷川麻美?”
“不是她。”迹部摇摇头。“她不需要。虽然这女人脾气实在不好,但以本大爷的眼力看来,这女人有她的骄傲,以她的能力,也不至于去剽窃别人的作品。本大爷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真正的剽窃者,杀了她灭口。确实,这样才有充足的杀人动机。”忍足代迹部把话说了下去。“那长谷川房间里的第二处疑点呢?”
“至于第二处。”迹部微微一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今天是怎么摆脱长谷川纠缠的?”
“啊!”忍足顿时恍然大悟。“真的,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点本大爷也还不确定。”迹部蹙眉道。“不过如果本大爷关于长谷川麻美笔记本上内容的猜测成立,那犯人的身份我也已经猜到了。”
“对了,刚刚验尸的时候,还有一个发现,我还没有提起。”忍足则盯着迹部绘制的记号,指着最后那个古怪的图样道。“在她脖颈的指痕,靠近后颈处上,还有处反常的凹痕,形状很淡,有些模糊,但是我觉得,和这个图样非常相像。不,不对,应该再加上几笔。”
说着,忍足从迹部手中接过笔,在这个花状图形的正上方画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这样就差不多了。”
“喔?”迹部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谜底应该可以揭晓了。”
“真的?”忍足推推眼镜,笑道:“看来小景很积极的想帮我洗刷冤屈嘛!”
“当然!唔嗯……啰唆!”听了忍足的后半句话,迹部的脸不由得红了红。
调戏小景成功!忍足牵着迹部的手,还一本正经的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小景确定那个人是凶手了?”
“是的。”
“啊呀,希望那家伙没有毁掉证据。”
“我想,他不会的。”迹部虽然自信自己找出了真凶,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其实,和社团中的人相处的这几个月来,他过的也很愉快。如今演变成杀人案,他甚至有些自责,如果早些找出这个剽窃者,这桩杀人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我、我们是警察,都不许动!”两人刚走到客厅门口,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忍足和迹部对视一眼,走进客厅。
两个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小警察,手里举着枪,声音颤抖的盯着客厅中的所有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迹部高高的挑起眉来,心情非常不爽。
“咳咳,”稻叶琢磨瞥了一眼这两个小警察。“这两个小家伙是接到报警电话以后赶来的,结果不知是不是搞不清状况,刚刚听大家说这里发生的是杀人案,就想把所有人都带回警察局去。我们正在解释的时候,你们就回来了。”
双方正在僵持,幸好木更津亮及时赶到,才算给众人解了围。
“真是非常对不起!”小警察惭愧得无地自容。“我们没有想到会发生杀人案然后有些惊慌失措……但是,想到这里有杀人凶手就……”
“哼,这样的程度做警察也太嫩了。不过我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所以你们也不用这么害怕。”因为心情的关系,迹部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虽然语带嘲讽,可这番话说起来却并没有什么讽刺的味道。
“真的?”迹部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犯人,就是你,高井。”迹部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淡然的转向高井,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诬陷,这是诬陷!”高井激动的站起身,“迹部,我知道你和忍足交情不一般,但你也不能为了洗脱他的嫌疑就诬陷我啊!”
“不是诬陷。”迹部摇了摇头,“你可以把你的滑雪手套拿出来,和长谷川脖颈上的指痕对比一下。”
“同一个厂牌的滑雪手套,上面设计的防滑纹路都是一样的!”高井拿着自己的手套举起来给大家看,然后又看向其他人,“我不相信只有我用这个厂牌的手套。”
高井的话明显打动了大家,因为他的这副手套的确非常常见,就连木更津亮自己也是用的一模一样的手套。这也是他最初没有提出用手套上的纹路来判断凶手的理由之一。
“其实只要把你的手套拿去警察局鉴识课去化验,很容易就能找到证据。”迹部走到高井面前,从他手里夺过他的滑雪手套。“更何况,你的手套上有一道特殊的伤痕,这就是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
果然,在高井的滑雪手套上,有一处被划破的新鲜伤痕。
“!”高井的脸色顿时变了,但他依然强作镇定:“就算这样,我有什么理由杀死麻美?大家都知道,社团里我和麻美的关系最好。”
“就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最好,她才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最终被你杀死了。”迹部冷笑了一声。“长谷川的记事本上,留下了指证你的线索。”
“什么?!”这次脱口而出的人却是木更津亮。他和迹部一起去调查长谷川麻美的遗物,一无所获,怎么迹部竟然会发现指证凶手的重要线索?“怎么会?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因为你不知道,8月24日和11月5日这两个日子意味着什么。”迹部嘴里是在回答木更津亮的问题,但视线却牢牢锁定在面前的高井清贵身上。他满意的看到,听到这两个日期的高井脸色已经开始惨白。
高井兀自嘴硬道:“这两个日子有什么问题?”
“社团中,有人剽窃了团员的作品卖给唱片公司,这两个日期,就是交易的日子。而且在记事本上,长谷川用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标记。她画了一个玉手箱。”迹部勾起嘴角。“玉手箱代表什么,在座的诸位都明白吧?”
“这个图案……是在暗指浦岛?”稻叶的脸色也变了。他已经明白了迹部的意思,高井杀死长谷川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剽窃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杀人灭口?如此说来,剽窃事件才是这次杀人案的源头?
浦岛太郎的故事里,浦岛最后拿着龙宫公主送的玉手箱离开了龙宫,然后打开了箱子,变成了老人。玉手箱,可以说是这个故事里的最重要的道具。高井和长谷川被人称作龙宫夫妻,所以他们在网上用的头像,就是玉手箱。
当然,如果是平时,也许有人会怀疑长谷川麻美,但是在长谷川被杀这种情况下,最可疑的人,自然就是高井了。
“剽窃的人原来是你么……”相比稻叶,这次最先做出反应的,竟然是神尾。他愤怒的站起身,重重的朝高井挥出了拳头,顿时把他打倒在沙发上。“竟然是你,你居然这么做!我真是看错你了!”
“啊啊,还真是难看呢……”拉住继续想揍人的神尾,伊武的絮叨,一反常态的简短和有营养。显然,他的心情也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镇定冷淡。“啊不过我们这么没有存在感大概迹部不知道我们的作品被剽窃的事情吧不过看琢磨的反应他也有作品被剽窃了吧……”
“你们也……”稻叶琢磨心情复杂。他听过自己被剽窃的作品,谱的曲子他格外中意,而且还有些熟悉,现在想来,那曲子应该出自伊武和神尾之手了。
“我……”高井哑口无言,终于沮丧的垂下了头。“对不起,稻叶、伊武、神尾……我不应该剽窃你们的作品,如果我没这样做,也就不会因此而受到长谷川麻美的要挟,最后还杀了她。”
浦岛太郎打开了玉手箱,失去了一切;而高井清贵打开了“玉手箱”,同样失去了自己一切。事到如今,他也已经不打算再狡辩了。早在众人发现长谷川麻美尸体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已经承受着重大的压力。更倒霉的是,高井本打算把众人的怀疑转移到忍足身上好掩盖自己的罪行,却因此激发了迹部的斗志,使他更快的解决了这案子。
“她要挟你?”迹部挑眉。“她是想要你送她一条项链,对吧?”
高井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看着迹部:“你、你怎么知道?是的,麻美说我发了横财,要我送她礼物,画了一张设计图给我,要我定做一条钻石项链送给她做礼物……”
“可这也没必要杀人啊!”柳泽大叫。
“她、她太过分了……她对我太过分了……我只是喜欢她而已,她却一直侮辱我,不断勒索我送礼物,对我不屑一顾,自己却向有钱人献媚讨好……”高井低垂着头,断断续续的说。
忍足叹了口气。他之前虽然是一语成谶,但看起来并没有说错。长谷川麻美,确实就是那种推理小说中最招人恨,最容易被人当做目标的人。而且看起来,今天长谷川麻美对迹部的骚扰,原来受刺激最大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个高井啊!
“所以你就借口帮她戴项链,掐死了她?”迹部道:“手套上的伤痕,是那个项链留下的吧?”
“你全都知道了啊……”高井叹了口气。说出真相以后,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尸体周围没有脚印?”凶手已经低头认罪,木更津亮却没有就此罢休。
“我是凶手,这不就够了么?”高井皱皱眉,无意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迹部却语出惊人:“不用隐瞒了,高井,本大爷清楚,你还有一个从犯。是他帮助你把尸体运到了树林中。你们可以用一根绳索,各执一端,中间穿过长谷川尸体的腰带扣部分,保持尸体悬在你们两个人的中间,到时候只要收回绳索,尸体就会被丢弃在没有脚印的雪地上。”
“绳索?”木更津淳感到不可思议。“这种事真的可以做到?想如此悬空拉起一具尸体不容易吧?而且绳子的两端还会留下脚印呢!”
“不会有脚印,如果仔细调查,说不定倒是可以找出滑雪板的痕迹。要做到这个计划,只要两个人同时保持高速的滑雪就可以做到,当然,要实现这个计划,滑雪技术必须相当高。”迹部似乎胸有成竹,
“高井,那个协助你杀人的人是谁?”神尾皱眉。“现在你已经没必要隐瞒了。”
“这个……这个,”高井居然有些恐惧的缩了缩脖子:“我、我不能说。”
迹部却笑了:“高井,你以为你不说,本大爷就察觉不出谁是你的从犯了么?”
稻叶已经忍不住追问起来:“迹部,那个胁从高井犯案的人究竟是谁呢?”
“那个胁从你犯罪的同案犯,就是团长,赤泽吉朗。”听到稻叶的催促,迹部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赤泽的名字,“对么?”
听到赤泽名字的一瞬,高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没想到原来连这件事也被迹部识破。
“团长、团长怎么会参与杀人?!”柳泽第一个大叫出来。
“啊我也不敢相信啊咦不过仔细看看团长没在这里呢……”爱碎碎念的伊武向左右看了看,说出了最重要的事。
“等下,除了团长之外,我哥怎么也不在?”木更津淳也四下张望着。
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除了一直关注着裕美的稻叶琢磨之外,没有人注意到裕美低声的嘟囔着:“也许……那个人……并不是团长呢?”
像是在回应弟弟的寻找一般,木更津亮的身影适时出现在门口的阴影中,他的声音低沉的吓人。“我在这里,可是——赤泽吉朗已经不见了。”
原来,在高井清贵被忍足和迹部拆穿身份的一瞬,木更津亮却对自己的怀疑依旧无法释然,而且他也发现,集中到客厅的人里,他真正怀疑的那个男人,那个叫做赤泽吉朗的男人竟然在混乱中消失了。
木更津亮早就怀疑赤泽了。
这个赤泽的言谈举止,从一开始就给木更津亮一种奇怪的感觉。其实,他虽然没有正式加入社团,但因为弟弟的关系,有时候也会用“丝带”这个网名在社团中活动,只是大部分成员都不知道罢了。团长赤泽虽然从没有戳穿过“丝带”背后是两个人,对这件事却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次见面的时候,他却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而是在相处时把木更津亮当作迹部那样的非团员去对待。更何况,今天下午没有去滑雪的人只有赤泽一个,这就更加可疑了。
可这个赤泽表现得实在太好了,几乎让人无法怀疑他有什么不对。这使得木更津亮不得不顺势怀疑忍足,同时寻找证据来证明凶手的身份。很遗憾的是,到最后,他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指证赤泽的证据。
但是不知为什么,木更津亮就是有种感觉,觉得这个赤泽不简单。所以,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迹部的分析和高井身上的时候,他则跟着赤泽后面悄悄离开了客厅,结果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的,是他仅仅落后了一步,赤泽本人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除了赤泽自己的行李外,同时不见的,还有死者长谷川麻美房间的那副滑雪板。
那本是不应该存在于长谷川房间里的东西——她刚到滑雪场时,曾经去租赁过滑雪板,可见她并没有带滑雪板前往滑雪场。她没理由把自己的滑雪板留在房间,再另外去租一副。
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有了答案,长谷川麻美房间里的滑雪板,主人另有其人。
木更津亮本想开车去追,可到了别墅外,却发现小警察开来的警车和其他人停在别墅前的所有车子,车胎都已经被扎爆了。
“现在该怎么办,打电话呼叫救援么?”听说发生了这种情况,两个小警员立刻慌慌张张的看向木更津亮。
木更津亮咬着嘴唇,不知该不该告诉所有人他刚刚发现电话线也已经被割断的事实。
“这算不了什么。”正当木更津亮和所有人都为现在的情况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迹部突然开口,语调轻松写意。“桦地。”
“是。”
接下来的事情让人瞠目结舌。桦地从后院的地下车库里如变魔术般的开出了一辆黑色豪华加长林肯轿车停在了别墅门前。本以为所有车子都被破坏的众人,谁也没想到迹部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木更津警官,我想你可以先坐本大爷的车去押送犯人。”迹部唇角微翘,看着木更津亮似笑非笑。“不过我想,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押送犯人最华丽的车了吧?”
“……真是谢谢迹部先生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了。”木更津亮语气平乏的表示了谢意。
忍足心里也是暗笑不止。早就知道小景不会轻易原谅木更津亮怀疑自己,必定会查明真相,叫他哑口无言。只是比起之前查出真相,这一手恐怕更加有趣。只是,扎爆车胎逃走的赤泽……想到这里,忍足又有些失落起来。
这个赤泽究竟是什么人呢?高井闭口不提赤泽参与其中,显然不止是对同案犯的包庇而已,相反的,那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显然,能这么轻松的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逃逸,这份本领,已经足以让寻常人畏惧了。
为什么,迹部会放任这个人离开?他不是注意到了赤泽的可疑了么?不管怎么想,迹部这么做,根本就是故意要放走赤泽吧?
对这点抱有疑问的不只是忍足,还有不得不领情借用迹部家车子的木更津亮。
木更津亮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平静,但是冷酷而锐利的视线却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这个长发的美男子当然没有迹部评价的那么笨。他显然察觉到了,既然能够看穿高井才是凶手的真相,那迹部就没理由会对赤泽掉以轻心,让他轻易溜走。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眼下根本没有立场责备或者怀疑迹部,更没权利向迹部问责。相反的,迹部提供车子给他们这些警察方便,他还要领这份情才是。
目送木更津亮最终垂下肩膀,同押送高井的警察们一起离开的背影,迹部也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怕木更津亮逼问,也早已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是对方既然聪明的不多说什么,他自然也乐得省去了一番麻烦。
没错,迹部已经看出了赤泽的秘密,而且甚至想到高井之所以会杀人背后的推手恐怕正是他。虽然人总会有一时冲动,但迹部却认为,如果没有别的因素,高井也许未必会采取杀人这么极端的做法。
——因为他并不是一时冲动。如果真的是冲动的话,他不可能在动手之前,还用项链诱惑长谷川拉下滑雪衣的领子。
之前在滑雪场上,迹部确信自己看到了赤泽的身影,那一闪而过的速度,绝非一般人能够掌握拥有的技术。之后,在这桩凶杀案里,赤泽表面看似与案件无关,实际上不但是从犯,更有可能是策划了整个案件的真正元凶。
老实说,迹部真的很难想象,那个在网上总是充当老好人的团长,会有这样的胆识、身手和谋略——所以那个人,不应该是赤泽吉朗。
迹部其实并没有听漏裕美最后的那句话。她也怀疑那个赤泽是假的?看来比起这一屋子男人,在这方面女性要敏锐的多,至少在这个羞涩的少女面前,这个人早已经露出了破绽。
如果,出现在聚会上的这位神秘的赤泽团长是假的,那么这个冒充赤泽的男人,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帮助高井清贵杀死长谷川麻美吗?
迹部一点也没打算帮助警方把这个人绳之以法。他没想过要妨碍那个男人逃跑,并不只是因为不想配合木更津亮,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那个人的身上,流露出某些令迹部也感到不安的危险气息。这种气息虽然被他几乎完美的隐藏起来,但还是没能逃过迹部引以为傲的眼力。在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迹部不想树敌。
……特别是在这个案件中,还出现了那个梭形的图案。
迹部神色凝重,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让一贯镇定的迹部大爷,也有些不安。
“啊呀,小景,别离我这么远嘛!”身旁的忍足把站在窗前发呆的迹部拉到身边,语调显得异常的轻松。
眼前这个突然有些反常的迹部已经足够让忍足担心,不管那个赤泽吉朗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他都决定暂且抛在脑后不管。
现在的忍足,只想让自己相信迹部给出的所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