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不二从手冢口中得知自己的宝贝弟弟安然无恙,顿时再无顾忌,按照自己昔年的记忆从这地道竟堪堪绕了出去。眼见前面一片白光,出口就在眼前,手冢不由得大奇:“周助,这地道是怎么回事?”
不二轻轻一笑道:“自看出这地道并未密封,我就有了十成把握能从这个出口走出去。”
“这是何故?”
“这宅子本是我们的一处基地,我对这儿的机关大都清楚,我又从旧日弟兄口中得知些线索,才知道赤泽依旧藏身于此的。”不二轻轻摇了摇头,“可惜刚才我倒是一时疏忽这个陷阱了。不过这地道竟然未被封死,我就知道观月恐怕正在出口等着我呢……只是我原先有顾忌不敢动手,现在却是……”
二人边说边走,不二说到最后一个“是”字时,脚步已然踩在出口门前,原来这个出口,在后花园的假山夹缝之中,外面光线甚足,手冢稍微眯起眼睛远远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身形潇洒,一手持剑,一手轻轻把玩着额前一缕发丝,很有几分孤芳自赏之态。
“你果然出来了,果然还是不顾手足之情……”观月得意的笑着,拔剑朝不二跃了过去,道:“待我先收拾了你,再去收拾裕太那小鬼,看看你我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不二收摄心神,竟不再笑,避过剑锋,抬手横隔开观月的攻势,另一只手则掌风凌厉,直朝观月胸前拍去。
观月急忙收身一闪,虽然堪堪躲开不二这一掌,却仍被不二的掌风击得胸口一窒,心里不由得一颤:怎地这不二周助的功夫又比当年厉害了不少?
不二却不给他考虑时间,见观月后退,急忙转守为攻,脚下一转,竟鬼魅般绕过观月身前,不等观月反应过来,一掌早朝他后脑打去。所幸观月也算反应灵敏,见面前不二突然消失便叫不好,不待不二这一招出实,就猛地一缩身子,姿势虽然有些难看,但总算逃过这一击。
不二本拟用这两招将观月拿下,可见他虽然狼狈,却也能连逃两掌,心里倒也不敢太过小觑轻敌,反而沉着起来。不二攻守得宜,观月却是勉力才和不二战成平局,他本来不如不二,唯恐不二再出杀招自己招架不住,心头不禁焦躁,寻思着有何妙计。
正巧他竭力躲过不二一波攻击之余,见到手冢从地道中走出,负手立于一边观战,心念一转,竟拔剑朝手冢攻去。眼见手冢闪避不及,就要一剑穿胸命丧当场,不二也不知从哪儿猛地生出一股力气,竟然后发先至,左手化掌为刀,在观月手背上猛地一劈,右手顺势使一招“海底捞月”,把观月握不住的宝剑抓到自己手中。
只是一瞬间身形交错,不二手中的剑尖已然轻点在观月喉头处,直到此时,不二这才微微笑道:“这下,可是谁笑到最后了呢?”
观月看着顶在自己项下的剑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我终究还是斗不过你,昔日斗不过,今日仍是斗不过。”
手冢站到不二身边,伸手揽住不二柔腰,义正词严道:“邪不压正,古来如此,观月,你若不明白这个道理,无论你如何谋划,终究不是周助的对手。”
手冢的话说的固然好听,但不二却斜眼带着一抹嘲弄之意看了看手冢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又看看一脸大义凛然的手冢国光,低声嘲弄道:“手冢大人真是好个正人君子。”
手冢原本板着面孔,甚是威严,此时听了不二这句调笑,素来冷峻的脸上,竟是一片潮红。若非不是时候,看见这么难得一见的手冢,不二定要笑破肚皮不可。
这边刚刚尘埃落定,迹部和忍足也正好带着一众亲兵堪堪赶到。事不完,人不到,自然惹得不二大翻白眼。然而手冢却仍是客客气气的把观月交给迹部带来的亲兵,然后自己又详详细细的把事情和迹部交代了一遍。当然,和不二两人的亲昵情事手冢自是绝口不提。
原来迹部和忍足回到金陵府衙,左等右等也不见手冢和不二回来,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于是二人带上众亲兵重新回到赤泽府邸去找,却和来报信的海堂撞个正着。
不二所言不虚,虽说观月自以为统领得金陵一带绿林势力,但众人大抵和不二有旧,于是他这边刚刚布置陷阱设计,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药庐。乾虽然对不二的武功颇有信心,却担心他为裕太的缘故缩手缩脚不敢出手,于是急忙叫海堂去衙门送信。只是这么一折腾,自然来得迟了,待众人赶到,不二也刚巧把观月拿下。
待亲兵带走了观月,不二这才带着手冢和迹部把这府邸中的密道密室搜查了一番,查出一堆账本名单。名单之中,金陵各地与观月素有勾结、克扣税务的官员竟有百人之多,而京城官员收取观月贿赂的亦有十数人,手冢迹部看了名单均是大为恼火。另外尚有一个名单,却是观月欲贿赂而不得的官员名单,手冢名列榜首,迹部以至忍足均在此列,不二虽然平日和迹部不甚和睦,但此时也不由得对这清廉王爷颇为赞许。有了不二帮忙,不足一月之内江南金陵一带的贪官匪徒尽皆授首,金陵遂平,百姓皆欢庆,金陵城中热闹的犹如新年一般。
待账目理清,案情审明,迹部一道奏折上去,龙颜大悦,立刻擢手冢官复原职,不日将和迹部一同返回京城。迹部的心头大事已了,却笑不出来。
那日他带兵去找手冢和不二,却见二人亲昵相依状,心知这次自己可说是完败,输得毫无借口。虽然身边忍足并未多说,迹部表面亦不曾有甚颜色,但心里却已经沮丧不已,只得借公务逃避现实。现今公事已了,迹部回房时尚未进门便听下人说忍足已然等在房里,心知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把心一横,便朝着忍足走去。
忍足见迹部回来,笑脸相迎道:“迹部这些天为了公务甚是繁忙,待我为你把把脉,看看要不要吃点什么调养下身子。”
迹部表情阴沉不定了片刻,叹了一声,道:“我终究是输了。”
“迹部……”忍足心头一慌,他本想着先和迹部闲聊几句,却不想迹部倒是直切主题。
“我本以为若论识人,我眼光算是不错,却没想到终究错看了手冢。他竟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需得一块合意的土壤才能生根发芽。”说到这儿迹部反而收起了颓丧之气,在一边坐下,抬眼望向忍足,“还好是输给了你……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遭吧……”
忍足苦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做什么总是胜不过你,所幸你无意学医,不然的话……凭你恐怕也能做到我所不及。这次,说起来……倒是我的运气。”
“你当我不知道么!”听了忍足的话,迹部竟愤愤然站起身来。“从小到大,你总是那样,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好个逍遥自在,好个清高脱俗!凭什么每次只有我看重你,你却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真当本大爷是白痴,看不透你忍让之处么?凭我迹部景吾,何必要你相让!你若这么讨厌我,何不干脆直说,何苦绕弯子!”
忍足和迹部都是贵族出身,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本是颇为投契。迹部好胜心重些,凡事喜欢争先,既然朝夕相处,自然隐隐把忍足当作自己一个命中注定的对手,可这忍足是个惫懒的性子,凡事点到即止,总不肯像迹部一般竭尽全力,却不是他力所不及。一来二去,迹部倒觉得是忍足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竟而生出一丝激愤来。
而忍足自从十年前大病一场被神医救回来之后便转而倾心于医术,每天抱着一大堆医书在那儿大念百草经,更不惜放下身段到山中研习。迹部虽知治病救人乃是大大的好事,但见忍足这番作为,和当初的闲散模样大不一样,心里没来由的便有一股怨气。他本来就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心里有气,面对忍足时性格竟更为暴戾。却不知,若非过于在意此人,以他迹部亲王的教养,又怎会无法自抑脾气?
何况前文也已交代,这忍足又有个十分幼稚之处,竟喜处处逗弄迹部,二人本来都把对方放在心上,这么一闹,竟然演变成水火不容了。
“迹部,你误会了!我……我只恨不得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才好!”忍足心知此时若不说明,恐怕今生再无表白机会,当即也不及多想,只是一股脑的解释。先说了自己是如何如何钟情迹部,只要能白头偕老就是归隐田园也要一生厮守,又说了自己只是惫懒,并无轻视迹部的意思,又把自己戏弄迹部的心情一一详陈,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说了半晌,直说的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再看迹部,竟然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忍足心下忐忑,低声道:“呃……当然,那赌注之事就纯属扯淡,迹部也不用再理会它了……实在是我太……”忍足本想找个词形容下自己,可话未说完,嘴巴却被迹部按住。
迹部哭笑不得的看着忍足道:“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二说你这些天忙于公务,若是我耽误了你的事情,你怕是更要生气……”见迹部并没有勃然大怒,忍足这才心里稍安,等他重复不二的话时,这才察觉有些异样,再看迹部的表情,顿时知道自己这次是被不二算计了。可怜迹部和忍足这几天,俱是心神不宁,白白让不二出了口气。
忍足和迹部二人相对呐呐半晌,虽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转是迹部先开口道:“罢了,输了到底是输了,本大爷……就答应你一件事……”
“迹部,这胜败之说,你就当它……”忍足本来还想再说,突然觉得迹部神色颇为忸怩,遂屏息开口到:“……什么……”
“白痴,你不是说要……要一辈子……本大爷就答应你这一件……”迹部话到后面,声音愈轻愈低,几若不闻。
“小景!有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啦……我……我……”忍足听到这话如闻天籁,高兴得手舞足蹈,竟抱起迹部在屋子里转起圈来,惹得迹部又嗔又羞,赏给忍足好一顿拳头。
这正是:
寻常不作竹马想,青梅一见已深藏。
若为鸳鸯偕情事,宁愿归隐种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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