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乾与海堂趁不二不在时互剖心思不提,却说前文中说到手冢得不二相助抓住了逸仙斋的老板赤泽,心中甚是高兴,二人一齐大叹民生疾苦,一个深有体会一个忧国忧民,谈得大为投机。
手冢背对门口,倒也没注意迹部和忍足带着众亲兵侍卫先后离去。不二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总觉得迹部的反应有些怪异,但他此时总算断定手冢确非贪官,心里最先想问的,自然是那个装满珠宝的枕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时间倒是顾不上迹部如何忍足又如何了。
“呃,”不二稍一犹豫,便决意直接向手冢挑明自己心中疑惑。和手冢打过数次交道后,不二已知此人虽然头脑聪明,但个性甚是耿直,因此也不再绕弯子,索性直接问道:“手冢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有一疑惑,甚是不解,可否请大人解答?”
“不二君但说无妨。”手冢爽快应承。
“那日我到大人书房中,却看见一个枕头中藏有……”
“这个……”手冢听到这里,心里便有一半猜到不二那日不告而别的真实缘故了。但之前忍足便预先给不二打了掩护,此时不二又刚帮着自己抓了这赤泽,倒也不恼,将前事直言相告道:“我们便是在这房里寻得了两个藏有珠宝的枕头,大约是那赤泽的贿赂计策,放在这里多有不便,我和迹部就把那两个枕头拿了回去,倒是没想到他本人就藏在此处。”
“赤泽此人我虽然和他打交道不多,但听乾说此人也并非心机深沉之辈,莫非……”不二心头猛地一动,想到一人,“若是那人回来了,却待如何?”
“那人?”手冢正要追问,却听得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
“嗯哼,不二倒也没有忘了我么……”
不二听了转而笑道:“唷,我倒是真忘了,您贵姓高名?”
“哼……”那声音的主人也不露面,反而阴笑道:“不二周助,你不顾自身安危也就罢了,连裕太的安危也不管了么?”
不二听到裕太二字时虽然强作镇定,身子却不由得一晃,手冢看得清楚,急忙一把扶住。就这么一忽儿的功夫,不二已觉得脚下突然一空,低头一看不由得大骇,原来脚下竟是个黑黝黝的一个洞口。此时手冢正抓着不二手臂,二人眼看就要一起落入洞中。
不二心意立转,手便朝手冢的胸前推去,意在分开二人不至于同落进洞里,但大出不二预料的是手冢转朝自己扑了过来,伸臂将自己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不二心头一颤,这一掌却已是拍不出去,二人便这么一齐从那洞口掉了下去,那机关旋即恢复原状,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那声音笑着叹道:“不二周助,这次,可是我赢了罢……”语气中虽是得意,却也有些萧索。
这边再说手冢和不二,二人从那洞中直直落下,又不知这洞有多深,二人心里均是十分没底。所幸这洞虽深,却甚是窄小,竟是没多少余裕,不二见情势危急,紧咬牙关,一边伸手紧揽住手冢的腰,一边提起脚尖朝洞壁连连点了数次,二人方才稳住下落之势,慢慢坠到了洞底。
虽然下坠势头已经减缓,但不二还是直等到双脚踩到地面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揽着手冢腰的手,四下打量。原来这底下竟有个地道,只是不知通向何处。
“……不二真是好俊的功夫。”甫一张口,手冢第一句话却差点把不二气得背过气去。
不二此时笑意全无,怒道:“我本以为手冢国光乃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这般愚蠢,我那时坠下已经全无幸免之理,若你逃出去,犹可去搬个救兵,现在咱们两人都……”
手冢却打断了不二的话,淡淡道:“以不二君的聪明,也应该想到,那人既然能在暗中以机关暗算你我,焉能没有后着,我就是没有掉进陷阱,也断然逃不出去,转不如和你一起……”手冢说到这里却是一顿,续道:“何况我又怎能眼看你独自掉进陷阱不管不顾独自逃生?”
手冢前面的话说的极有道理,不二听完也是喟然一叹,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词,但到后面这话,却明显是大有情意,让不二甚是惊讶,更让他吃惊的却是自己听了这话,心中若有所感,竟似小鹿乱撞一般。
再仔细想想,自从自己认识手冢以来,情绪变化之多之快,竟是自己隐居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莫非自己不经意间竟然……一念及此,不二的脸却忍不住微微绯红,所幸山洞中昏暗,手冢的眼镜又在下坠之时摔碎,看不清楚不二的神情。
“大人言重了。在下乡野草民,不敢……”不二勉强稳稳心神应道。
听到不二这么说,手冢的唇边竟然带着一丝苦笑。“如今你我身陷险境,我便直说了。”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一别十载,不二周助怕已经不记得当年山中读书郎了吧……”
“山中读书郎?”不二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手冢的脸看了半晌,方梦呓般开口道:“真的是你么?”
“十年之约,未敢有片刻遗忘。”手冢忽然露出难得一见的孩子般的神情道。“若我十年后真的当了大官,就要娶你过门。”
不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道:“好不知羞的小书生,自己还要我来救呐,将来怎么说也应当是我娶你过门才对!”
这两句是他二人当年斗口之语,此刻突然再提,二人均是倍增亲昵之意。此时知道手冢原来是自己旧日相识,不二便也不再拘束,笑道:“时间这么长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手冢却仍一本正经道:“一时片刻也没忘过。”
不二本是开玩笑,却不想手冢答得这般正经,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在街头看见你时,我本想直接和你相认,但一则身边有人不便,二则……见你认不出我,我……”手冢却自顾自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老了许多,你反倒是容颜不改。”
听了手冢的话,不二不由得一时愕然。原来初次见面时手冢就已经认出了自己,这才多管闲事掺和到试药一事中,照此看来,他是真的一时片刻也没有忘记不二周助这人了。
但起初手冢把自己请到金陵府衙时,不二还只道手冢是故意留难,却不曾认出原来手冢竟是当年山中那读书少年,世事变迁,缘聚缘散,事情的发展实在让人难以预料。不二万没想到那少年竟然真的一举成名天下闻。
手冢和不二虽是旧日相识,但一面之交随即十年未见,不二那一副笑脸不改,让手冢印象深刻一如初见,但手冢此时老成持重气质大改,却和当年的桀骜少年大不相同,以至于不二虽还记得此事,却怎么也没认出来这位新任知府竟是旧相识了。
“当年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不二顽皮的把头一歪,吐吐舌头。“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便如之前一般孑然一身,倒也清净。”手冢答得干脆,毫不犹豫。
自从和手冢相认,不二心中本是满溢着淡淡甜意,但听到手冢这话时他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住了手冢的手臂,表情异样的开口道:“手冢,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
欲知不二究竟想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
纵是耿直与古方,情至浓时无需藏。
一颦一笑皆能事,千里姻缘自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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