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书说到忍足虽眼看得胜在即,却也因为得罪了迹部而后悔不迭。忍足自幼养尊处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兼之聪明机敏,又天生的一副俊朗皮囊,向来不曾眼红他人些什么。然而此时情场受挫,竟转而羡慕起之前在药庐中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乾来。
原来前文说到不二和手冢合作,抓了赤泽,本是乾给不二出的主意。当时乾见不二怀疑手冢乃是沽名钓誉外廉实贪的赃官,便教不二用抓捕赤泽之事前去试探手冢的反应。倘若手冢真和赤泽有所勾结,突然被人揭破,眉眼之间必然露出破绽,落入不二眼中。而忍足则要预先帮手冢疏通不二今日不辞而别一事,以免不二失信于手冢,此计不成。
可是等不二和忍足各自按着乾的计策行事离药庐而去之后,乾却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扶额,一副苦恼模样。
留在药庐的海堂大为不解,开口问道:“乾先生,究竟是什么事值得您这般心绪不宁?”
乾苦笑道:“实不瞒小薰你说罢,这次若不二和手冢能把这一伙儿恶人铲除干净便罢,若除不干净,恐怕我们这药庐算是保不住了。”
“啊?”海堂惊得猛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圆凳,“这……这……”他连说了两个这,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海堂自幼孤苦,养成了孤僻的个性。他虽然心肠甚好,却不善言辞,从小吃了不少苦头。流落到金陵之后幸得遇到不二照拂,这才安顿下来,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后来又遇到乾,三人一起建了这药庐。海堂心中隐隐视这药庐如自家一般,如今听乾骤然如此说,不由心神大乱。
“小薰莫急。”乾扶起圆凳,抚着海堂的后背让他坐下,自己却站在海堂身边道:“我这也还是揣测,以不二之能,再加上官府方面的力量,或者没必要……”
“先生……”海堂却猛地抬手抓住了乾的袖管,不安的抬头看向乾,“先生绝不会无故妄加推测的,这事情定然有什么不妥,是不是?”
乾知道海堂虽然外表看似粗放,实则心思细腻,遂也不瞒他,坦言道:“金陵一带的势力向来盘根错节,自从不二抽手以来,这势力越发混乱,若是官府能一网成擒,或者此事尚有转圜余地。若万一有漏网之鱼,你我势单力孤,如何抵挡得住?官府纵然有心庇护,只怕也力有不逮,到时候我们恐有大麻烦。只是这节,我倒不好同忍足不二他们说明了。”
“……可是,以不二兄和那忍足先生的能耐,又有新任知府大人和那亲王支持,这群家伙们怎么能……何况,今日不是就能抓到那大恶人逸仙斋的那老板了么……”海堂听了乾的揣测,心头猛地一跳,只觉喉头发干,半晌方呐呐道。
“若这些恶人如原先那样只是一盘散沙,自然容易降服,但若有个有心之人将这些势力收归己用使之进退大有章法……那就大大不妙了。”乾扶了一下眼镜。“可偏偏现下就有这么一个人物……”
“难道不二兄也斗不过他?”海堂虽然素来对不二的能耐颇有信心,但又对乾的眼光极为信任,因此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乾叹道:“凭不二的本事,若斗败此人自然不难,但是这人心思十分狡猾,我恐怕他有甚阴损手段对付不二,到时候可就棘手的很了。”
“但为了金陵百姓,恐怕不二兄也不会就此收手吧……既如此,薰虽然势单力孤,也愿以一己之力守住这药庐,先生尽可以安心。”海堂虽然平素言语不多,但素来言出必行,他既如此说,便是一定要守住的了。
听到海堂这般说,乾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多谢小薰的好意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想来以朝廷的雷霆之势镇压这群邪魔外道,大约即便是那人也不能闹出多大事情来。或者是我多虑了吧。”
海堂却知道乾从不妄作推断,这话大半是为了安慰自己,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心思混乱,转不知要说些什么才是。转是乾又开口说道:“我能到金陵开设乾坤药庐,实在多亏你们兄弟二人帮忙。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先生何出此言?!”
“金陵之事,无论药庐能否保全,我都已经打定主意,待此间事情了结,我就远赴南洋治病救人,传扬医术去了。”乾负手而立,说的甚慢,但一字一句却如敲在海堂心里一般。
“什么?!”海堂听乾突有此论,不禁大惊失色。
“我这一去,大约今生无缘中土,说不定再无见面之期了。”说这话时,饶是乾故作镇定,镜片也不免闪过一丝紧张精芒,只不过海堂心神大乱之余却无暇注意。“你……便多多保重罢,此事暂无需和不二提起,以免分了他迎敌的心神。”
“嗯……”乍听说要和乾分开的消息,海堂初而虽有些茫然,但没多一会儿便冷静下来,虽然声音甚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决:“乾先生,若……若先生不弃,薰愿和先生一起前往南洋治病救人。”
“薰,你……”乾纵使对海堂的心思有九成把握,到底心里总有一成不安,唯恐自己数据有误,一番心思付流水,突然听海堂亲口说出愿意齐赴海外,竟喜不自禁,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你却真舍得……”他本想说不二,但恐怕反而提醒了海堂,转而道:“你却真舍得背井离乡么?”
“我、我只知道就算、就算是要远赴海外终生不归故土……可是,只要和先生在一起就行了……若是先生不在,那我一个人又有什么……”说到这儿,海堂却已经说不下去,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低下头不敢抬头再看乾一眼。
乾听了海堂这肺腑之言大感欣慰,不禁伸臂拥海堂入怀,登时一室皆春,一切尽在不言中。
乾和海堂日久而生情,心心相印,忍足和乾同门学医,二人医术实是不分高下,但乾之于感情这点,足够忍足羡慕不已,他却不知这却是乾与海堂二人之间日复一日而成的默契,堪羡却不堪学,更是因着乾与海堂之间彼此多存体谅,这才能水到渠成。
不过话说回来,若忍足能早些看见这乾的榜样,或者我们这故事转就不若今日精彩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
自在坦言无需装,药庐纵失情仍藏。
从今置腹推心事,愿与相携付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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