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书说到,迹部和忍足前往街头义诊,不想竟被乾坤药庐中的三人抢了生意。本来此事已经足够让迹部恼火的了,偏偏在这关节,那手冢又来到此地,见此情景,对不二益发显得兴致浓厚,却惹得迹部更加不快。
迹部自昨晚起就已十分不安,他和手冢相识已久,自认对此人个性摸得甚是透彻。自相识以来,他还从未看手冢对哪个人有这般浓厚兴致。手冢这人即便再相熟的朋友同僚,也是淡淡冷冷的性子。正因如此,当初他才敢和忍足以此打赌——手冢三年之内,绝不会动儿女私情。
当然,既然是打赌,自然有赌注。迹部与忍足相约,若是手冢三年之内动了情,那迹部从此往后就要对忍足言听计从,若手冢确实三年不曾动情,则忍足甘为迹部家仆。也正是因为这赌注,迹部才对这一局的胜负格外精心:若让骄傲惯了的自己对忍足俯首帖耳,只是一想就真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当然,对忍足而言这自然也是不能败的一赌。这三年来,忍足为此可没少下功夫。
最初,忍足先是邀手冢时常一起饮宴,席间畅谈风月之妙,手冢却古井无波,不动声色,让忍足声情并茂的白白耗费掉了大量口水。
之后忍足又撺掇家中有女的王公大臣轮着番的向手冢提亲,那时候手冢少年得志,又生的一表人才,朝中大臣凡有女儿的哪个不想让手冢成为自家的乘龙快婿?一时间手冢家里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媒婆们把手冢府上的门槛都踩矮了一截。可即便如此手冢也没有半分反应,甚至为了避风头,还逃到了迹部的亲王府去住了不少日子,让忍足又恼又气。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忍足又上殿面君,言说手冢劳苦功高,劝皇上赐婚给手冢,这原本倒是一个妙计,可惜他绝少上朝,于此道毫不精通。这个计策就被手冢和迹部在朝堂上一唱一和,不经意间就打消了皇上的念头,让忍足白忙了这么一趟。
这么几次折腾下来,便已经过了两年的光景,手冢却还是孑然一人,让忍足好生焦急。到了最后,忍足索性把别人送到他府上的歌姬娈童各十人转赠到了手冢的家里,寻思着不管是男是女,就算有一个对了手冢的眼,这场赌局便是他忍足侑士胜了。
可此事却惹得手冢大怒,将众人给了些盘缠就让他们各自散去之后就跑到忍足府上当面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他一通,若不是忍足又是赔礼又是致歉,只怕二人差点就直接闹翻了。
忍足为了此事几次在手冢面前吃瘪,迹部自是在一边幸灾乐祸,忍足心里不快,索性出门云游采药去了,直到咱们这个故事开始之前,才堪堪又重回京城。
迹部原以为到了这最后半年,自己定是胜券在握,却不料此番下江南,倒是他自掘坟墓了。原来,为了将金陵的赋税账目一事搞个明白,迹部早和自己那皇兄定了这一计策,明里把手冢贬到江南,暗中却是为了让手冢把江南蛀虫们一网打尽挖个干净。
现在,看手冢对那不二的态度,放长线钓大鱼恐怕是不行了……迹部心知此事决离不了忍足的暗中推动,不由得暗暗盘算,瞪了一眼乐得介绍不二给手冢的忍足,心道:忍足侑士你就当真以为我没个应对之策了么?
迹部可不是虚张声势,他倒是确实想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将此地的账目查清,把那些该抓的都抓了,该办的都办了,自然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手冢回京,总好过手冢在金陵对着这个不二周助慢慢日久生情要好吧!
说做就做,迹部也不待忍足那义诊结束,就带着几个手下径自回金陵府衙,令新任的县丞主簿将库中账册全取出来——从前的县丞主簿也在此案之中,自是不能再用。
其实江南金陵一带的贪官污吏奸商惯匪的名字,迹部是心里有数的,只是碍于种种缘故始终不得插手。要知道官场之中,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整治清楚的。
手冢前任的金陵知府便是一任贪官,只是一旦手里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又有地痞相助,人渐渐就变得十分愚蠢,骄横无度,得罪了巡抚及同僚,那赋税帐务上又有了疏漏,这才被人密参数本,揭出他贪赃枉法之事。手冢察觉金陵税务有异时便知此事绝非他一人所为,为了不打草惊蛇,对外假称此人现已经擢升到京城任职,实际上却已经将他下在京城天牢之中。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以手冢的个性,恐怕这三把火他也不会急着烧起来,现如今手冢才方到任不足三日,虽然素以廉洁之名名动天下,只是此地商匪被前任那贪官惯得皆已胆壮,并不畏惧,恐怕还思量着怎么把手冢一并拉下水去。
只是迹部想的虽好,却从未做过查账这等细致事务,小看了这活计。直待账册全都从库中取出堆到堂前,迹部才不由得大感懊悔:怪不得那赃官出纰漏,这么多的账册,想他也是自恃无人详加查点,这才被人抓住了把柄吧!
迹部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实在头昏脑胀忍无可忍,急忙差桦地把手冢找回来“同甘共苦”。
“迹部?”手冢刚一进金陵府衙的大堂,就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满地账册堆得皆有齐腰高度,连几案都快淹没在账册堆中,账册堆里,迹部带着三两亲随正逐册查核近十年来各个税目的明细,忙的昏天黑地焦头烂额。
见手冢赶来,迹部将手边一册账本朝手冢面前一丢,指指其中一摞账本算是分派工作完毕,就又继续埋头于账目之中,头也不抬的边看边道:“哼,以这种粗陋假账,如何瞒得过本大爷的双眼?小贼也恁地看轻了朝廷命官。”
手冢虽然接过账册,双眼却仍盯着迹部,似有惊异之色。迹部虽有所察觉,也不抬头,更不答腔,端的全神贯注,并不时以朱砂笔圈出数目不合之处。见迹部做的认真,手冢也不多说,微微摇摇头,亦翻开一册账本,查点起来。以手冢的聪明,怎会看不出迹部的这般拼命,其中定有蹊跷?只是他个性内敛稳重,懒得多问,先专心公务罢了。
欲知迹部这番辛苦又引起了何等变故,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
雷厉风行急查帐,不知库中万册藏。
徇私舞弊既成事,才刚躬亲未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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