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书说到,海堂因忧心被迹部带走的不二坐立难安,为安海堂之心,乾和海堂首次谈起自己昔日事端,二人之间又更近一层。
虽然海堂薰是乾坤药庐的伙计,可是药庐里每每忙起来可都是救人性命的大事,看诊时乾哪有谈情说爱的心情,而平日里闲暇时不二又和海堂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乾可说是苦无机会和海堂深谈。
像如今这等不二不在场的机会本来千载难逢,乾本想借此机会索性对海堂剖明心意,可这关键的话还一字未说,却听门外传来了不二的叫门声。乾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海堂早已打开屋门,喜不自禁的把不二迎了进来。
乾这心思几乎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收了回去,改口望望不二道:“……回来了?没事吧?”
不二度其颜色,看着乾笑眼微眯。“看来可是我回来的不凑巧了?”
“不二兄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海堂性子耿直,在旁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急急上前嘘寒问暖,“那大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动刑?唉,都是我不好……”
“小薰莫急莫急。”不二拍拍海堂的肩膀,“那迹部虽然气势大得让人有些讨厌,不过做事却也有些分寸,至于那个手冢国光么……呵呵,倒果然不愧为一代名臣!”
乾在一边听到,早将眉毛高高挑起。“不二,我认识你这些时候,可是极少听你对谁多加赞许啊,怎到这手冢国光这儿,便成了例外?”
“乾,这你就不知道了。”不二想到之前在府衙中的对白,便忍不住莞尔道:“我原想,或者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那手冢国光因你那一剂补药就小题大做,恐怕是个畏首畏尾、贪生怕死之徒。却原来是我想差了,其实并非如此。”
“喔?”乾看出里面定有趣事,把之前和海堂谈话被阻的郁结心思丢开,来了兴致。
“那手冢国光,乾今日白天也在街上看见了,生的好一副老实模样……”不二轻笑着把海堂递给自己的茶水一饮而尽,“却不曾想,这个手冢倒是个颇有些心机的家伙呐。”
“心机?”乾大感好奇,却不多加评论,只是轻提话头,让不二把话说下去。
“我若是没猜错,小薰拿的那药,对这手冢,恐怕并没什么大碍。他找我去,是另有缘故。”不二说的不疾不徐。
乾微微思忖道:“这手冢刚到金陵,又怎么会特意找不二你有什么事情?”
不二的表情稍显郑重,“乾你有所不知,手冢他问起我金陵赋税之事,又问百姓可有什么议论。这里面的事情,莫说你我皆知,就是金陵城内任一百姓,肚里只怕也有几分苦水要倒。说起来,他大概也只是想找个寻常百姓,问个一二吧!”
“原来如此,那不二你又如何答他?”乾推推眼镜,心里不免有些盘算。
“被我用话带过去了,之后他也没再找到机会问这事情,”不二苦恼道:“街市上虽有耳闻这手冢是个难得一见的清官好官,可他初到这金陵,我又怎好把实情向他全盘托出?况且我言语试探时,他还对那迹部多加回护,只怕……”
“你是怕他也如上任知府,官官相护,届时不能为百姓伸冤不成?”乾微一沉吟,开口道:“不二,这我可要说你几句了。”
“哦?”不二眯起眼,“我洗耳恭听。”
“你当年立下誓愿,要帮金陵人民解苦除难,你可还记得此话?”乾负手而立。
“这是自然。”
乾侃侃道:“既然不二还记得,那便由着自己的心气做去便是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必担心这许多!莫非不二还担心因为这一拼,牵连到自己不成?”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既然已有此心,不想看百姓受苦袖手旁观,又何必多虑那手冢不是个好官!”不二又饮了一盅茶,抚掌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办法,适才从金陵府出来的时候,忍足兄说有一事正要你帮忙,我们就如此这般……”
是夜,乾坤药庐之中,乾与不二秘密计议已定,一大早三人就各自出门准备去了。
再说金陵府衙这边厢,这一夜那衙役们也没得消停,全因之前迹部和忍足怄气那一句:有多远便帖多远。金陵虽然繁华,但到底是外省,难得来个京官,又贵为亲王,底下人讨好不及,他的命令衙役们哪敢马虎。
当晚手冢虽然也曾问起此事,但迹部说忍足要为本地百姓义诊发药,乃是一桩大大的善举,手冢又焉有不同意的道理?虽则看出忍足面带无奈之色,但手冢却是无意掺和到这二位皇亲国戚的小小内斗之中,他那会儿正忙着和府衙内的主簿一起查点卷宗,哪有闲心再多事。
迹部昨晚虽然是一时气愤之余信口一说,事后也不免有些懊悔,但是话已出口,他自然是骑虎难下。好在这番口角,就其结果而言倒也确实是成就了一桩好事。
原本迹部一大早就盯着忍足去街市路口摆下摊子,挂起看诊的匾额,好把这义诊办得浩浩荡荡,规模宏大,热热闹闹。可不曾想却有比迹部一行来的更早的,早早在就在街上占据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也是义诊送药,且已经有几个百姓围在那儿。
迹部不看人群中那三人便罢,一看登时心中气恼。原来那人群之中义诊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游方郎中似的乾贞治,一旁送药的,可不是海堂和不二是谁?
看看不二那边忙的热火朝天,乾为病人诊治,不二和海堂帮着分发各式药品,摊位前病人挤得水泄不通,还要不二不时维持秩序。反观忍足这边的病人,约略有几个是大富大贵之家的慕名而来,余下多是挤不进乾那儿,勉强到忍足这儿来的。
两相比较,迹部心里大是不快。他虽然心知乾三人摆摊一事多半是有忍足的主意,不然以乾等人财力如何能支持这义诊赠药?他心里虽然烦躁,表面上也不点破,只是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一边的忍足一眼。忍足倒是毫不介意,反而回了迹部一个笑脸。
迹部当然没有猜错,乾等人采办药材的银票,正是忍足交给不二拿回去的。且不说今天因为忍足和乾这一次义诊多救了多少人命,阎王爷少收了多少冤魂野鬼。单说这一日下来发放的药材,便足以让金陵城里的药商们笑破肚皮了,这是此次义诊的闲话,暂且不提。
迹部正在这边恼火的时候,偏偏又遇到了一桩让他更加气恼的事儿。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手冢竟然慢条斯理的踱着方步,跑到街上来了!
“迹部,还顺利么?”手冢本是无意一问,但在迹部耳中听来这话却格外刺耳,他不由得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忍足,敷衍道:“还好。”
手冢见迹部神态有异,这才发现街对角处不二一行忙的正欢,斗大的四字“义诊赠药”格外显眼。见此情形,手冢不禁赞道:“看来这金陵一霸,倒也非是寻常惹是生非之辈,也做些为善乡里的事儿。想来正因如此,大家才对他种种小把戏既往不咎吧!”
听手冢这么说,忍足不禁笑道:“这不二周助,本就是个值得一交的人物,手冢你可要仔细看着了!”
手冢和忍足这一番对话,落入迹部耳中,更觉心里烦躁多了几分。他本已心生警惕,现在听忍足对手冢这么一说,更加确定忍足不但不打算认输,还把心思打到这个不二周助身上。这么一来,他迹部景吾若不打起精神应付,只怕此番就要输给忍足侑士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唇边反倒浮起一丝笑容来。
欲知迹部有何盘算,金陵府中又将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
金陵街头既称王,侠肝义胆何须藏。
只因御医勘病事,杏林万户皆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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